【百家】黑莓帝国兴衰录

【导读】我们从时间的维度来看黑莓的兴衰，或许更能够窥清其兴衰背后隐藏的深层次原因。黑莓的兴也创始人拉扎里迪斯，衰也创始人拉扎里迪斯。一个打上创始人厚重烙印的企业是危险的，当创始人对行业判断不是那么灵敏的时候，很可能会把企业带到危险的境地。

“黑莓听到了iPhone的铃音，这是让他们醒来的声音。”《黑莓帝国》的作者阿拉斯泰尔·斯维尼这样描写黑莓的。你是否也认为，是乔布斯给拉扎里迪斯带来了黑色霉运？

【正文】“至少有件事情是很清楚了——黑莓不再是无能的一团乱麻，它的毁灭不再那么确定了。”

2013年2月，在看过黑莓的新款手机后，《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大卫·伯格做出这样褒大于贬的评价。

明日之星

“当心，不要太沉迷于电脑。未来的电子设备、电脑和无线设备都将整合，这将成为‘明日之星’。”米哈尔·拉扎里迪斯的高中教师曾经这样警告他，这对他振聋发聩。

拉扎里迪斯1961年出生于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后来父母带着他迁往加拿大。他4岁时，父亲给他买了一个电动火车玩具，并教他如何使用电池和两根电线来打开小火车的灯。他说：“我对电池如何打开小火车的灯非常着迷，制作一个电路板的梦想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它改变了我的生活。”当时，房东对自己宁静的生活被小火车的噪音所改变很恼火，不允许拉扎里迪斯随时玩它。

拉扎里迪斯的父亲在加拿大一家桥梁厂工作。一天，父亲带他到工厂参观，用于吊桥的12英尺的齿轮震撼了他，加深了他对科技制造的兴趣。

他开始照着一本《小电子学家》的书籍，尝试制作扩音器和发电机以及诸如此类的装置，“我在制作的时候还被电击了好几次。”

1975年，在他14岁时，一个具有分水岭意义的事件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这就是MITS推出了牛郎星电脑。它推动了英特尔向个人电脑领域转型，鼓舞了苹果联合创始人沃兹尼亚克研发了苹果I型电脑，也刺激了盖茨放弃了大学学业，开办微软公司。当时，牛郎星也触动了拉扎里迪斯，他开始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捣鼓着类似的电子产品，并产生了将电脑、电视、无线电组合起来的想法。

大学期间，拉扎里迪斯曾到生产超级计算机的CDC公司实习，并被安排进设计新一代计算机的团队中。这个团队随后开发出成本只有原来型号1/10、尺寸是原来1/4的新产品，但公司高管却阻挠该产品尽快投入推广应用，因为担心它会威胁公司现原有的业务。结果，CDC最终丧失了竞争优势。“当营销压制了创新，死期就不远了。”拉扎里迪斯由此得到一个有益的教训，“如果不创新，别人就会抢走你的饭碗。”他下定决心在未来要创办的公司中一定要注重培养工程师，给予他们充沛的时空来创造未来。而乔布斯就说过：“创造性是桥梁，是纽带。”

图注：黑莓之父米哈尔·拉扎里迪斯

在大学毕业前几个月，拉扎里迪斯退学，组织了一个工程师团队为通用汽车公司开发计算机控制系统。1984年，时年23岁的他成立了“Research In Motion”公司，也就是RIM。“你需要明白，黑莓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诞生的，它经过了10年的发展时间。并不是说我们哪天早晨突然醒来并叫道：有了！”他说。

作家理查德•勃兰特说过：“创业是一种激情犯罪。它需要动机、手段和机会。”

RIM公司的业务伙伴苏珊·布朗称：“起初的时候RIM拥有一切技术天赋，但缺乏商业头脑。所有的讨论都在围绕研发进行，很明显这样的公司无法长久发展下去。”

拉扎里迪斯和公司董事会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于1992年聘请了职业经理人吉姆·巴尔斯利来做负责业务发展和战略规划工作。巴尔斯利说，“我的工作就是到处筹钱，而拉扎里迪斯的任务就是将钱花掉。”

RIM在推出黑莓手机之前，做过五花八门的业务，其中包括开发用于电影制作的条码阅读器，它为RIM公司在1999年赢得了一项奥斯卡奖。

“赢得奥斯卡奖非常令人兴奋，”但拉扎里迪斯没有沉迷于好莱坞的珠光宝气中，“我意识到电影技术市场最终会饱和，这样一来我就需要一些新的东西了。也就是在这时我脑中闪现了一种无线数据技术，一种公司未来建之其上的技术。”

欧立分爵士说过：“我们将必须相当聪明，以逃离我们过去的聪明。”

专利钓鱼

“他们的建议太疯狂了，以至于我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我都大声笑出来了。”拉扎里迪斯这样评价英特尔一位工程师的建议。

上世纪90年代初，RIM开始开展无线数据业务，并推出了自己的传呼机产品。一天，英特尔的一位工程师来到位于加拿大滑铁卢的RIM总部，建议把当时在个人电脑中普遍采用的Intel 386芯片用在 传呼机上。拉扎里迪斯起初认为这个建议是个玩笑。

不过，这个建议最终成了RIM后来开发智能手机黑莓的思想源头。而吊诡的是，给了RIM一颗思想金种子的英特尔却在进军智能手机市场时动作缓慢，最终让提供手机芯片的ARM公司一骑绝尘。就是说，虽然英特尔的工程师们看到了原来用于电脑的芯片在手机上的应用前景，但时任英特尔CEO的安迪·格鲁夫认为包括掌上电脑、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和芯片会消耗大量的电能，而当时的电池无法满足其需求，所以他对于每人拥有一部无线智能终端的观点予以驳斥，称其是“贪婪导致的白日梦”。

“大多数战略转折点并非轰然而至，而是像小猫咪一样毫无声息的悄然逼近，通常只有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才能豁然开朗。”格鲁夫自己曾这样说过。

不过，进军智能手机市场的RIM很快遇到一群从事“专利钓鱼”的对手们的纠缠。所谓“专利钓鱼”是指一些专利持有人持有相应的知识产权，但不进行实际的生产经营，守株待兔，待一些不知情的厂商“触犯”其专利并进入有利可图的收获季节，便开始兴讼或威胁兴讼，以便从厂商手中收取特许权使用费和授权费。深受其害的厂商愤恨地称这样的对头为“专利恐怖分子”、“收保护费的黑帮”。

起初，血气方刚的RIM不肯与这样的公司达成庭外和解，而是采取对簿公堂的方法，英国一家杂志因此给它起了一个绰号叫“诉讼狂”。

与此同时，RIM加大了专利申请的力度，扩充自己的武器库，并以自己的专利武器迫使生产智能手机的Handspring公司投降，向自己缴纳专利费。Handspring公司受此挫折，逐渐退出市场，最终与Palm公司合并。

但在连年诉讼中，RIM遇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NTP，一家美国的知识产权公司。这家宣称拥有通过无线传送电子邮件的系列专利，而RIM的黑莓“侵犯”了这些专利。RIM起初漠视对方的诉讼请求，但NTP志在必得，这家公司负责人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他们不合作，我就会告到他们倒闭。”

NTP聘请美国一家知名的知识产权律师事务所展开全线攻击，RIM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也聘请了美国另外一家知名的知识产权律师事务所来展开反击。双方对峙的火药味弥漫在美国各大媒体的版面上。

RIM在证明早在对方申请专利前四年市场上就出现了这项技术时，用一种软件演示了1988年的情形。如果法官和陪审团采信了该说法，就可以瓦解NTP的专利基础。

NTP律师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发现这种软件是1993年的版本，就是说RIM上演了一场“穿越剧”，好比是把二战末期出现的原子弹投放到一战时期的凡尔登战场。

认为自己受到了愚弄的法官斯宾塞，忍住怒火离开了法庭，平复自己情绪。随后他返回法庭，用犀利的目光狠狠地盯著RIM的律师，他说自己在开口前从1数到了20，因为不想失态“对着你喊叫”。

陪审团也对RIM的“欺骗”行径怒不可遏。2002年11月21日，法官做出裁决，认定RIM“蓄意”侵犯了对方的知识产权，因此要赔偿对方2300万美元。问题不仅仅是赔偿，黑莓产品还有可能会被禁止进入美国市场。黑莓陷入了困境。

2002年11月21日，法官做出裁决，认定RIM“蓄意”侵犯了对方的知识产权，因此要赔偿对方2300万美元。问题不仅仅是赔偿，黑莓产品还有可能会被禁止进入美国市场。黑莓陷入了困境。

狂飙突进

一审输了官司的RIM不肯服输，称要对这一判决进行上诉，“我们不相信这些专利是有效的。我们不认为我们有侵权行为。我们愿意并已准备好采取必要行动争取胜诉。”RIM表示虽然演示的软件有瑕疵，但瑕不掩瑜，认为事实上自己很早就拥有这些技术。

“从产生一个想法到实现它，并最终转化为产品，这期间需要大量的创新和辛苦工作。”拉扎里迪斯说，“黑莓中有1600万行代码，这是很难想象的，而且所有这些代码都必须经过良好协作才能完成一项工作……收获这些成果不是多年的辛苦换回来的吗？”

影片《谍中谍4》中有这样一句台词：“你们这群为了明天而活的人，很快就给只为今天而活的人干掉。”

拉扎里迪斯决心为了RIM的明天“血战”到底，他动用可利用的一切资源和对方打这场官司。他的一位朋友评价：“他这种类型的人在商业问题上从不让步。有些人尽管是冤枉的，但还是会主动认罪，只是为了减轻处罚，但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这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的一句脍炙人口的话。

在拉扎里迪斯坚持的同时，黑莓的一批重量级粉丝开始站出来为它说话。美国国会的一些议员在听证会中力挺黑莓，说在911恐怖袭击中，其它所有手机系统都陷入瘫痪，而黑莓手机却能正常通信。美国前本土安全局的官员也站出来称在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沿海地区时，发生了类似情况。在这些人的眼里，黑莓手机成了事关美国国家安全的一件利器。接着美国一家健康组织也站出来警告，黑莓对应对禽流感暴发的应急预案不可或缺。

拉扎里迪斯说：“我们给RIM打下的一个深深的烙印是，相信数字、相信数学、相信物理限制以及对物理的一般理解。如果你不理解这些限制，那就不能设计出在这些限制范围内运转良好的产品。”黑莓手机考虑到各种应用环境的限制因素，因此对企业级用户非常具有吸引力。

RIM律师不失时机地对媒体说，对方就是为了钱，不销售无线产品和提供服务的公司，也不为了公众利益服务，只是一家专利许可公司，而RIM已经“进行了投资，将自己的精力用于企业经营，承担风险，并最终取得了黑莓系统的商业成功。”

美国上下开始从关注RIM官司本身延展到考虑一旦黑莓系统被关掉后会怎样影响自身的生活。一位媒体编辑调侃：“这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原来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看看黑莓，而现在可以安逸地洗个澡，心里不用再惦记工作上的事了。”

舆论形势开始变得对黑莓有利。负责本案的斯宾塞法官对旷日持久的诉讼也产生了厌烦，急于将双方赶出自己的法庭。

2006年3月3日，RIM与NTP达成了和解协议，付给后者6.125亿美元的和解费，以完结所有争议。看起来这笔钱比4年前法官判罚的2300万美元多了30倍，RIM很吃亏。但实质上，RIM赢得了宝贵的成长时间，凭黑莓成为手机市场上的巨人，这笔钱此时对它来说已不算什么。和解消息发布后的第二天，RIM的股价就上扬了16%，市场投资者认为盘绕在黑莓头顶的风险已经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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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大的风险在你忘记提问的问题里面，因为危险总是来自你不了解的地方。”企业家威尔伯·罗斯这样说过。“风正一帆悬”的RIM即将遇到一个更致命的对手。

乔布斯带来的冲击波

“黑莓听到了iPhone的铃音，这是让他们醒来的声音。”《黑莓帝国》的作者阿拉斯泰尔·斯维尼这样描写。

2007年1月，乔布斯发布iPhone手机后，把准星瞄准智能手机的领跑者黑莓，表示不喜欢在“小的发出滴滴答答声的塑料键盘”上打字。

拉扎里迪斯则称自己不喜欢iPhone的玻璃屏幕，“我过去无法在上面写字，而且我现在还是无法在上面写字，我的很多朋友也是一样。在玻璃上写字很困难。”

除了触摸技术与键盘输入的差别外，苹果和RIM的研发思路市场战略大相径庭：苹果突破了RIM给智能手机设置的一些清规戒律，譬如RIM强调续航能力，而苹果则认为只要为用户提供更多的丰富功能，用户不会在意续航能力。

“它只是进军一个本已十分拥挤的领域的新产品，消费者有许多选择。至于说它会引发黑莓版图的巨变，我认为有些夸大其辞。”巴尔斯利对iPhone不是很在意，“苹果iPhone的发布对我们来说是个利好消息，因为这款产品推动了用户对这个领域的关注。这种趋势绝对有利于我们的业务。”

在乔布斯带着iPhone攻城略地之际，巴尔斯利却把精力投放在别处，在3年的时间里，他连续向匹兹堡企鹅队、纳什维尔掠夺者队、菲尼克斯郊狼队3家三家职业冰球队发出了收购要约，甚至和其中一家打起了长期官司。媒体评价他不务正业，无视RIM正面临的iPhone的强烈冲击。

期间，针对“RIM根基将被动摇”的说法，巴尔斯利回应：“我们的产品组合没几样，要么踏上月球之旅，要么在地球坠毁。但登月之旅一切进展顺利，我们会坚持这种战略。”

诗人济慈这样写道：“境遇就像不断集散的云彩：当我们开怀大笑时，祸种已经播进了滋生各种事件的广袤耕地；当我们开怀大笑时，它萌芽、生长，突然结出了我们必须采摘的恶果。”

“碧窗斜日霭深晖，”进入2011年，RIM开始呈现颓势。

作家斯维尼称RIM士气明显滑坡，在公司里浪费时间的员工越来越多，“这类似于前苏联时期，所有人都在假装工作。”RIM一名员工的说法证实了这一观点，“我们不再是一家充满创新和活力的公司，大量的文书工作使我们窒息。”

这位员工还尖锐地说，“我已经失去信心了。尽管我在工作时隐藏了这种情绪，但我的激情的确已经耗光。我知道我并不孤单—这种情绪已经蔓延开来，甚至包括你们自己团队中的人。”

这年7月，RIM宣布裁员2000人，约占员工总人数的10%比例。 市场分析师拉蒙·拉马斯说：“RIM一直在努力保持竞争力，现在轮到裁员了，而且不是个小数目。”

此前，美国一家网站公布了一封来自“RIM高管”的邮件。邮件中称，“在4年多之前iPhone推出时，我们未能对iPhone的威胁做出积极回应。我们嘲笑他们试图将计算机集成在手机中的做法，并认为这不可能成功……我们晚了3到4年。这是令人痛苦的真相，也是一个严重的战略疏忽，我们知道谁应当对此负责。”其矛头直指时任RIM联合CEO的巴尔斯利、拉扎里迪斯。

拉扎里迪斯开始频频回击外界的质疑，“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外界不看好我们，我甚至懒得跟他们争论。”他的底气来源于RIM在企业级用户市场仍保有基本盘。市场分析师肯·杜兰尼表示：“RIM将一直拥有企业市场，因为它被看作是安全和管理领域的黄金标准……”

不过，RIM最后的安全阀也将失灵。这年10月，RIM的黑莓服务出现全球性故障，许多企业级用户选择黑莓手机主要是由于他们认为RIM能最好地保护企业数据，防止商业机密泄露，而此次黑莓服务的故障已经显示出了RIM的“阿喀琉斯之踵”。这促使一些企业级用户转而使用苹果iPhone，“大门已经敞开。许多公司都在进入。此次的黑莓服务宕机事件将加速这一进程。”分析师朱莉·麦克内莉这样说。

年底，美国科技记者加伦·格鲁曼认为：“2012年，黑莓要么凤凰涅槃，要么和WindowsMobile、塞班、WebOS一样死去。”

2012年1月22日，拉扎里迪斯和巴尔斯利双双辞去了RIM联合CEO的职务。拉扎里迪斯表示：“巴尔斯利和我与董事会进行了接触，我们告诉他们，时机已经到来。”

被觊觎的专利

“相同的平台、电子支付服务的安全性和专利都表明谷歌可能收购RIM。”2011年8月，瑞银分析师安东·瓦尔曼做出这样的分析。

当时，虽然以市值计算RIM远远落后于苹果、微软，也不是谷歌、诺基亚的对手，但在与移动设备相关的专利和专利申请中，其掌握的数量高于上述所有企业，达3134项。而安卓阵营的谷歌、三星、摩托罗拉，其相关专利申请总数亦只有2552件。

此前的5月，业界还曾传出微软有意收购黑莓的消息。有媒体称：“微软一直就希望在手机市场大展拳脚，虽然与诺基亚进行了合作，但合作的范围有限，仍无法与苹果和谷歌相提并论。而收购RIM则可以让微软立即在该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并在企业市场处于领先优势。”

虽然黑莓在市场上表现欠佳，但它在专利研发上继续星光闪烁。

2013年2月，黑莓申请了一项专利，可以在不接触屏幕的情况下，通过在屏幕上方移动手指来选择照片。黑莓在申请文件中表示，这项技术可能会被用于“一款移动通讯设备，其中将包含一个数码摄像头……和一套蜂窝子系统。”

苹果的iPhone当年就是靠触摸技术颠覆了黑莓在键盘输入上的优势地位，而黑莓的这项技术显然是对苹果技术的再颠覆。
（来源：百度百家，作者：姜洪军）